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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前有一個女孩子，愛上了月亮。
每一個晚上，她都站在狹窄的窗前，凝望著夜空，等待月亮掠過窗外的那一刻。
有的時候，她會見到月亮對著她微笑，水銀色的光柔和的灑了一地，連她的臉頰和瞳孔也反映出銀白的光芒。只是短短的見個面，她已經感到無與倫比的快樂。
有的時候，月亮會把女孩帶到天上，讓她緊抱著他，乘風在天上傲翔。在她伸出手輕撫織女星時，他會用柔如月光的聲線，在她聲邊輕輕的說：「我愛妳」
這時，女孩會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。
可是，更多時候，她只是在窗前傻等一夜，而不能和心愛的月亮見上一面。月圓月缺，月朔之時，女孩就只能與滿天星斗默默對望一夜。
她好想牢牢抱住月亮，不讓他轉身離去，但小小一個凡人，如何有此能耐？可是－可是他－他是月亮, 他總有辦法的吧？為什麼他不可一直只面向著她，讓他的光芒只照耀著她？
下一次她再見到月亮，女孩爬到他身上，緊靠著他，幽幽的問她想問的問題。她不敢言詞間帶有半點怒氣，她不敢指摘他的錯，她怕他覺得她纏身，她怕她會失去月亮。
月亮緩緩在夜空滑翔，沉默著。
終於，他開口了：「我是月亮。每晚在天上按規定走過，照耀整個世界，是我的責任。雖然我愛妳，但也請妳體諒我。」
體諒？體諒！女孩當然明白這個詞語。體諒。她暗下決心，要體諒她心愛的月亮。她要用她的乖巧來留住月亮，而不是用痴纏。
於是，每天晚上，她繼續痴痴地在窗前等。臨近夏天，陰天的日子也越來越多，見面的日子也越來越少。越來越多的所謂見面，只是在烏雲的夾縫見上一眼。但雲後的月亮，根本不知道她每晚用了多少時間等待他。
然後那個月朔之夜。
一如以往，月亮沒有露面。女孩一整晚，遙望著星空，幽幽地歎息著。
「…妳在等他嗎。」
女孩吃了一驚。誰？
「…他不在的晚上，我一直都在看著妳。」說話的，是滿天星斗中其中一顆。
「他今夜大概不會來的了。來，讓我陪陪妳吧。」
不是天上最明亮的一顆。也不是閃爍著美麗光輝的一顆。雖亦非光芒黯淡，但充其量，只是與萬千顆星一個模樣的一顆平凡的星。要是他一直沒開口對女孩說話，大概她這一生都不會留意到他。
正是因為他對她的關心，使他成為了特別的那一顆星。
月亮不在的晚上，星星就露出臉來，陪女孩渡過一個又一個寂寞的夜晚。他聽著她歎氣。她訴說著她滿腹的心事。他安慰著難過的她。他拭去她不慎滾落臉頰的淚珠。
月圓的日子，月亮銀白的光輝會讓星星黯淡下去。她爬到月亮上於銀河中傲航之時，星星也在一旁祝願她這次能得到幸福。但此時女孩眼中只有耀目的月亮，看不見星星的餘暉。
不要緊。星星等待著每月月朔之夜。那就是女孩只屬於星星的晚上。他心裡明白，她是屬於月亮的。但只要於月亮背過身的那一晚她會正眼看著星星，就足夠了。星星不會阻礙女孩與月亮的愛情，而月亮根本不曾發覺星星的存在。女孩有了月亮和星星輪流陪伴，夜裡的歎息亦漸少了。
女孩、月亮、星星。慢慢地，三者落入了一個奇妙的平衡。星和月依從著規律走，亦依從規律於女孩身邊來去。
但那亦是個脆弱的平衡。只要任何一方想打破這個規律，這個平衡就會崩壞。
星星以為最終踏出這一步的，會是沉不住氣等待的自己。
沒想到。
那一個漆黑的晚上。女孩比平日更為心事重重。
「怎麼了？好像心情不好。」星星柔弱的光芒映照於她雙眸中。
「…我很貪婪吧？一直都享受著你們兩個的疼愛。」
「傻孩子。是我自己要來陪妳的啊。我只是不想看著妳這般寂寞。」
「…我，最近。有時，白天時會想念你。」
星星心頭一震。他疼愛她，只想她快樂就夠了。他從沒想過要她有任何回應。所以他也沒想象過，如果她回應他的思念時，他該怎麼辦。
但她繼續說下去了。「一直以來他都是那麼耀眼，照亮著整個世界，對整個世界都疼愛。但是，他從來沒像你這般溫柔地疼著我。我…有點迷惘了。」
「那麼跟我走吧。」話語剛脫口而出，星星自己也吃了一驚。不是曾暗自決意只會從旁守護著她的嗎？
「…跟著你走，我們會幸福嗎？」
豁出去了。「我只是一顆渺小的星星。我的光芒可有可無，但我會一直照亮著妳。我會化為一顆流星，帶妳遊遍整個世界。但流星的結局都是墜入凡間。妳跟我走了，就回不來這裡了。這樣的話，妳還願意跟我走嗎？」
女孩堅定地看著星星。「我受夠了無盡的等待了。帶我走吧。」
女孩依偎著流星，一同劃破夜空。
月亮轉過身來。他沒有作聲，只是默默地目送著女孩的身影越來越小。然後，繼續溫柔地照耀著。
女孩與流星飛翔於天際。女孩眼中的星光閃閃發亮。他帶她踏上的奇幻旅程，讓她看到了一輩子從沒看過的景色。
五光十色、如水晶碎片般璀璨的銀河。
光怪陸奇、如萬花筒中的世界。
拖著鑽石尾巴、優雅地經過的彗星。
於土星的圓環之間歡呼著呼嘯而過。
女孩從沒覺得如此快樂過。
但她和他，都知道這趟旅行的終點不遠了。
流星奮力地飛著。想於自己燃燒殆盡前，讓她看遍整個世界。儘管明知短暫，也想她幸福。但緊抱著他的女孩，也感到他漸漸的、漸漸的，越來越小。
最終女孩與流星墜落於一片草原。
女孩懷中抱著的是一顆鵝蛋大小的隕石。尚有餘溫。但星星不會再逗她笑，也不會再替她拭眼淚了。她輕輕吻了石頭一下。唇上只剩冰冷光滑的觸感。她和他的初吻。也是最後一吻。
女孩臥於草原中心，放眼皆是滿天星斗。還有正在照亮整個世界的月亮。
月亮沒有作聲，只是有點悲傷地看著女孩。
女孩也沒有作聲，只是靜靜地撫摸著懷中的石頭。
是她離開他的。她選擇了因那短暫的幸福而墮落；她沒權利要月亮接她回到天上。
但結果，他還是派了喜鵲搭起天梯，接了她回去。
「妳回來了。回來就好。」對於她的旅程，他一句話都沒有說。只是溫柔地以銀白光芒包裹著她，為她掃去滿身的塵土。對於她懷中的石頭，他也裝作視而不見。只是對她說了句：
「妳，一直留在我身邊吧。陪我一起照耀這個世界。」
女孩居於月亮上。每夜，一起巡航於夜空之中。
偶然，女孩會把隕石拿出來細細拭抹。若有所思。懷念著那段玫瑰色的往事。最後，將石頭穩妥地放回首飾箱中藏好，繼續和月亮漫步於空中。
平淡如水。但，大概這也是一種幸福。
＝＝＝＝完＝＝＝＝
本想給女孩一個快樂的結局，但結果總還是有點淡淡的悲傷。
Dusty 太愛傷春悲秋了。
月亮上的女孩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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